-專欄報導-

【一呷顧一甲】《後記》關於堅持與發光

  • 2018/01/23   作者-黃立安、謝維安
一呷顧一甲成立以來過了一年多,組成成員恰好都是大學生。我們從發掘農業問題到專注了解,歷經十多次的田野調查以及三十多人的面談,最後總發現,想要透過一次行動、一次群眾募資來「解決」社會問題,未免是太浪漫了些。我們只能很努力地記下每個被感動的瞬間,試著在大眾麻痺於環保永續議題的當下,再給予一點點新的波動。

第十六個故事

起初設定篇章時,第十六個故事是介紹F公司。創辦人年紀約莫三十多歲, 頂著光頭的他,是兩位女孩的父親。當初會創辦F公司,正是為了他兩個可愛的小女兒。

 

《一呷顧一甲》募資達標後,我跟維安帶著消息滿懷欣喜的來到F公司準備訪問L大哥,也順道與他分享我們的喜悅。

 

然而一到門口,大哥依然面帶著笑容,卻不如以往的充滿活力,在夕暮的映射下更顯得有些落寞。走進門,他先是吸了一大口氣,才向我們說道——「我把公司收起來了。」語畢,大廳的空氣凝滯,只剩我、維安與L大哥三人安靜的對望著。大概三秒內,我們決定把訪問用的錄音機與訪綱收起,就聊聊這一路以來。

 

緣起《一呷顧一甲》團隊會正式成立,一半是因為L大哥。第一次見面是 二〇一六年的初冬,我們正為臺灣農業問題的定義苦惱不已。那是一個星期五的下午,我與維安趕到F公司,大哥用他宏亮的嗓子跟我們打了聲招呼, 然後親自泡了壺友善耕作的黑糖薑茶給我們喝。L大哥的眼神,是那樣銳利中帶著父愛般的慈祥。甫坐定,便開始跟我們討論起臺灣農業的未來。

 

「臺灣的有機市場佔整體5%不到,其實我更關心的是另外95% 農業,他們為什麼不用更友善的栽種方式去耕作。」大哥直接點出他關注的現象,要我們放大格局來理解臺灣農業的現狀。F公司不超過十個人,由他一手創辦,一年多的時間裡始終維持在最精實的狀態。團隊致力於將臺灣的田間生態系統數據化,以便引介到企業的CSR (Corporate Social Responsibility,企業社會責任) 方案之中,以期帶出大面積的友善農田轉型。「我在觀察全聯操作老鷹紅豆的時候看見了這個機會。」他說。

 

老鷹紅豆是全聯在二〇一五年底所推出的友善契作紅豆,主打的是栽種過程中不用落葉劑、不毒鳥,一上架便獲得消費市場的廣大支持。其實消費者的心理很簡單:「既然不毒鳥,那紅豆一定是安全的。」那年市場的反應證明,就算不經過有機的驗證,只要透過生態訴說,消費者就願意重拾信心。

 

於是,《一呷顧一甲》團隊在那個星期五下午的對談後不久正式成立。L大哥給了我們一份全臺友善耕地的清單,讓我們在二〇一七年初的寒假去拜訪各地的農友。幾個月後,我們順利帶回了許多故事。

一呷顧一甲

 

做一件沒人做過的事

F公司的商業模式算是我們在社企界裡面看到滿創新的一種,專門面對企業團體而非個體消費者,這樣的想法令人耳目一新,更何況對社會有所貢獻, 聽起來真令人嚮往啊。

 

就是為了做一件沒人做過的事,L大哥行程總是很滿,開會時間總要硬擠出一兩個小時,幾乎每場新創社企相關的展覽都看過他親自上陣,擺攤個十小時,向路過的人宣揚自己理念的價值。對一個創業者而言,每個機會都藏在每場對話裡面,誰會知道下一個談話者會是知音,或是潛在的大客戶? 

 

一路以來訪問的友善農友也總是如此,願意湊出時間接受訪談,一遍一遍細細地訴說自己的故事,時常熱心採了一堆作物給我們試吃,到傍晚了才簡單說今天的活兒還沒做完,要下田去。

 

我們總是習慣看著別人的美好故事如天燈般升起,給予不斷的傳頌、鼓勵, 但更多更多的時候,他們是獨自面對所有更實際的挫折——親友的質疑、背債的負擔、做不出成績⋯⋯每個天燈冉冉升起時備受關注,但墜落時多少人瞥過一眼?

一呷顧一甲

 

「什麼是圓滿呢?」

創業從來不是創了就會一帆風順,有機友善不是做了就會光鮮亮麗,我們剛好在這個時點遇見了有勇氣並且不懈的人們,寫下他們美好的故事,但還有好多我們沒能記錄下的事。能遇到F公司的起落,是可惜也是珍惜。
 
一呷顧一甲成立以來過了一年多,組成成員恰好都是大學生。從發掘農業問題到專注了解,歷經十多次的田野調查以及三十多人的面談,最後總發現, 想要透過一次行動、一次群眾募資來「解決」社會問題,未免是太浪漫了。我們只能很努力地記下每個被感動的瞬間,試著在大眾麻痺於環保永續議題的當下,再給予一點點新的波動。
     
投入一呷顧一甲的這段時間,身邊總是不乏鼓勵著的人,對於我們做出的懶人包、動畫影片感到新奇,給予加油與鼓勵,但似乎總停在這個階段。我們開始可以體會農友們的無奈,成功的倡議從來不是寄望一個人走在前面,而是所有人一起開始付出一點點。
      
比如減塑環保,每個人中午的便當少拿一個塑膠袋、手搖杯改成手拿,都會比只有一個人過著完全無塑的生活來得有效。只要我們在這個計畫中,能夠感染到一部分的人開始認識友善農業,開始在購物時多注意標示而不只看價錢,這些都是微小而具體的影響力。
      
什麼是圓滿達成目標呢?一呷顧一甲的募資是達標了,但是這之後要再接再厲的實在還是太多,容易消失的火苗還是太多,也許永遠沒辦法說圓滿完成吧。在社會中還待解決的問題還是多如繁星,每個人能關注的議題難免有限, 但是那也沒關係,總比無感地活在世上好。
      
對話結束時夜幕已至,L大哥起身向我們揮揮手後轉身走回他的辦公室,一邊說著要回家陪老婆小孩吃飯。他是在我們計劃期間暫熄的火苗,但每個他曾對話的人,也許曾在哪個地方默默影響了他人吧,就像我們的一呷顧一甲。
      
我們是這樣看著他走出大門,故事或許結束,或許未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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