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能上學、就醫打疫苗的「透明孩子」｜育幼院大聲公ＥＰ９８

你能想像？在這個時代還會有一群孩子，因為沒有身分證、健保卡或是寶寶手冊，而無法如正常孩子般上學、就醫、打預防針，一般人不以為意的疾病，如肺炎鏈球菌感染、百日咳，甚至只是一般的小感冒，都可能要了這群孩子的命。

「冰冰」剛出生沒多久，就被生母遺棄在育幼院的門口，監視器中只見一個貌似外籍移工的女性，將孩子放置在育幼院門口就匆匆離開，沒有留下任何東西。因為當時天氣很冷、地上很冰涼，院裡的人就先將她取名為「冰冰」。

冰冰是個健康的女嬰，但由於沒有出生證明和寶寶手冊，無法打任何疫苗。九個月大時，除夕夜的晚上，照顧人員半夜突然聽到有孩子在喘，發現是冰冰，緊急將她送到醫院去。

「醫生說是肺炎鏈球菌感染，因為冰冰沒有打過疫苗，很快就併發成敗血症。半夜一點多轉加護病房，早上七點病危，八點多就說孩子已經救不活了，前一天明明都還好好的，真的很快、很突然……」關愛之家創辦人楊婕妤（楊姐）不捨地表示，每當想起冰冰，就會覺得格外心疼。

▲因為不能就醫、打疫苗，一般人不以為意的小病，就可能要了這些孩子的命

不能上學、就醫、打疫苗的「透明孩子」

近年國內因為勞動力不足的關係，外籍移工的人口數逐年增加，相對也造成不少社會問題，如婚前性行為導致的非婚生子。

人都是有七情六慾的，這些移工或外籍學生一個人離鄉背井來到台灣，在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，很容易在另一個人身上尋求溫暖，排遣心中寂寞，尤其是隨著網路的發達，交友、認識異性變得更加容易。

但在基督教、伊斯蘭教及猶太教主導的亞伯拉罕宗教傳統教義認為，生命是神所賜予的，只有神才有權取回生命。而目前在台灣，多數的移工信奉伊斯蘭教，在伊斯蘭教的戒律裡，婚前不可以有性行為，懷了孕自然也不能墮胎，因此造成許多未婚懷孕媽媽，不能墮胎、也不能將小孩帶到雇主家照顧的窘境，而這些孩子也成了「透明的孩子」，除了沒有身分、國籍，連最基本的權利如就醫、上學受教等都成了問題。

▲「透明的孩子」除了沒有身分、國籍，連最基本的權利如就醫、上學受教等都成了問題

移工媽媽的辛酸：宗教關係不能墮胎，卻又無力撫養孩子

楊姐表示，以關愛之家來說，目前有約210位小朋友，其中70幾個是台灣的孩子，140個左右是外籍孩子，而外籍孩子中，又有近九成都是印尼籍移工生下的。

這些外籍人士因為信奉伊斯蘭教不能墮胎，但生下後往往又無力撫養，因此送來機構，「移工來台工作，往往已經是先借貸一筆錢，頭一兩年賺的錢幾乎都是要給仲介或用來還債，此時若是未婚生子，甚至被仲介或雇主暗示要提前解約（註）送回國，即便回家也可能面臨家人的責怪與不諒解，之前的債務更無法償還，雪上加霜；若是來台念書的外籍學生就更不可能撫養孩子，他們多半都還很年輕，或是靠獎學金來台的。」楊姐說。

註：懷孕移工權利保障，雇主不得因移工懷孕為理由提前解約，雇主如歧視或任意解僱懷孕產子的移工，而有違反性別工作平等法等相關規定，將依法處罰。

這些「透明的孩子」，大致又可分為兩種情況：

1.父母有出面，孩子有出生證明和寶寶手冊

較好的情況是，孩子出生時父母有出面，到醫院幫孩子申請出生證明和寶寶手冊（或是直接就在醫院生產的），只是父母因為工作關係無法照顧，便請育幼院代為幫忙。

「碰上好一點的雇主，這些父母休假還能來看看孩子，培養一下親子關係；若是碰上比較苛刻的雇主，或是需要24小時照顧的雇主等，有些孩子可能已經長大到2、3歲了，都還沒見過自己父母幾次。」

但這些孩子都算比較幸運的了，至少他們知道自己從何而來，也有出生證明和寶寶手冊，可以就醫、打預防針。

2.出生就遭遺棄，沒有出生證明

相較第一種情況，出生就遭遺棄，不知道父母是誰、也沒有出生證明的孩子，處境就顯得更加棘手和困難，如同前文提到的冰冰。

在國籍為「屬人主義」的台灣，依我國戶籍法規定，只有具有中華民國國籍者，才能辦理戶籍登記。即便在台灣出生，因為父母沒有台灣國籍，移工小孩也不能取得我國國籍，想要有身分，唯一辦法就是需由父母出面，將孩子帶回原國家辦理國籍。

舉例來說，印尼媽媽所留下的寶寶，如果沒有隨同母親回到印尼而留在台灣，那他就會成為「台灣單方面認定是印尼籍」，但實際上卻是「滯留台灣的無國籍」小孩，也就成了名副其實「透明的孩子」，這些孩子不能上學，也不能就醫、打疫苗，時常處於生命安全的危險中。

▲不知道父母是誰、也沒有出生證明的孩子，處境就顯得更加棘手和困難

孩子的健康權比什麼都重要

冰冰事件後，開始有聲音漸漸注意到外籍孩子的健康權問題，為此疾管局、社會局、移民署還跟關愛之家開了跨部會議，同意只要育幼院代為申請，就可以核發寶寶手冊，保障孩子最基本的健康權。

「所以現在我們的立場是，希望這些外籍媽媽無論如何，生下孩子後都要帶到醫院去申請出生證明和寶寶手冊，這是我們在積極推廣的觀念，也希望可以幫助到中南部的移工們，畢竟目前資源還是集中在北部，」楊姐語重心長地說，「孩子的健康權真的比什麼都重要」。

等家寶寶協會每週配送超過百斤的水果給關愛之家，尤其因為小小孩較多，育幼院常會將水果製成泥給孩子吃，因此協會每週也特地配送至少五種以上的水果，如蘋果、芭樂、木瓜等，幫助孩子們補充最新鮮的營養。另也配送新鮮牛奶，楊姐說：「有時孩子上學比較趕，鮮奶加上麥片就是一頓營養又方便的早餐，很謝謝等家寶寶協會！」

▲等家寶寶協會每週配送超過百斤的水果給關愛之家，還有新鮮牛奶

除了健康權，這些孩子的受教權也是育幼院的一大挑戰，「這些父母常常會說，等賺夠錢就會帶孩子回原國家去，但錢始終沒有賺夠的一天，拖來拖去孩子可能都到要上小學的年紀了，卻還是無法就學。」

以關愛之家來說，目前也只能盡力維持孩子的正常學習，例如請外籍人士來教孩子母語，了解自己從哪裡來等等。

「過去有好心的幼稚園，知道我們這邊有些孩子無法正常上學，就提供場地讓我們的孩子可以到那邊讀書、學點東西，雖然孩子們只能混齡受教，也無法接受該年紀應有的正規教育，但我們已經非常知足感恩！」楊姊笑著說。

也因為身分特殊的關係，這些孩子的某些開銷可能會比一般孩子來的大，例如就醫、求學、送回原國家的費用等，希望外界能給予這些孩子多點包容和體諒，也可以用資助或志工服務的方式，定期定額或不固定捐款、捐助物資等，來幫助這群社會資源極少的小天使們。